国人无由的健忘权衡

国人无由的健忘，最是让历史胆寒。

2015年9月19日，一个文学的理由，我来到位于甘肃省天水市张家川回族自治县的宣化岗拱北。我看到来这里的人真是很多，有hui民，更多的是汉人。我问一位汉人： 你，在感受什么?

他一脸空洞的轻松： 听说这里有活动，来凑凑热闹。 对话就此打住。

宣化岗拱北在县城西北10华里许的北山查湾村，亦称 宣化岗道堂 、 北山拱北 。为哲赫忍耶门宦导师马化龙、马元章、马进成、马元超等人的陵墓。 宣化 ，即 宣扬、教化 之意。拱北是阿拉伯文的音译，为中国伊斯兰教各门宦在其导师的葬地和道堂建造的圆顶建筑。宣化冈内埋有四位教主的遗骨。之前，哲赫忍耶教团创始人马明心被清廷诛杀后葬于兰州东川拱北。

“天价流量”产生的成因很复杂。 由于民族的迥异和立场的不同，于人于事，自然解释不同。当历史的解释始终无法一致，这样的土地就不光是大自然的遗产，它注定是一本无法掀开的书，它拒绝浮躁和庸常的看客。

众所周知，140多年前的1862至187 年间，发生在陕西、甘肃(当时的甘肃省包括今宁夏回族自治区、青海省西宁市和海东市)两省的hui民暴动(又称同治hui乱、陕甘hui变、huihui乱、hui民起义、回民起事等)，殃及无辜百姓。hui汉两族互相仇杀。数千村落人迹灭绝，号称 血盆 的成千上万土城堡里尸骨如山，四五年内无人收尸。被杀人口超过85%的县就有几十个，其中宁夏府、庆阳府、盐池、华亭、渭源、隆德、庄浪诸州县被杀人口超过90%。陕西人口在仇杀中损失达622万，甘肃人口损失达1455.5万，陕甘合计约2000多万，其中汉民损失人口约1500万，hui民损失人口约500万。据《中国人口史》的统计，战前(1861)咸丰十一年的甘肃人口1946 万，战后(1880)光绪六年仅存496万，人口损失比例为75%。2000万亡灵是个什么概念?当下的甘肃总人口，也不过2500万。

同治十年正月十三日(1871年 月 日)的宁夏金积堡之战后期，左宗棠部署刘锦棠将回民首领马化龙父子亲属二十二人凌迟处死于吴忠堡北门外四旗梁子，是为转折，直至另一hui民首领白彦虎退到新疆投靠阿古博，最后逃往沙皇俄国境内(今吉尔吉斯斯坦，发展成东干人)才告平息。

记忆中 直至现在，陇东南汉人地区，每村必有堡，几乎所有的山梁上都有土堡的残垣断壁，像现场一样定格着被攻破的那一个个瞬间。同样，我在张家川也看到了与山峁一切连绵的土堡群，只是，而今汉人成为这里的极少数。我非常理解大多数人凭吊宣化岗拱北的心情和心境，一如我同样理解那些风烛残年的土堡，因何会像空巢老人一样无人问津。我奇怪地发现，距宣化岗不远的山顶上居然有一个比较完整的土堡，我随口感慨： 这是我看到的最完整的汉人土堡。

同行的一位知识分子立即搭腔 我还是不用转述了吧。他懂什么呢?两天前他给我吹牛 自古以来，我们这里到处都生长着刺槐。 怎么会呢?刺槐进入陇原，不过百年光景。

关于张家川形成回族聚居区的主要原因，我看到了这样的资料： 清穆宗同治年间(1862 1874年)西北回族反清斗争失败后，清政府把被迫投降的回民官兵安置到甘肃清水、秦安两县境内的张家川镇、恭门镇、龙山镇、胡川、刘堡、平安、张棉驿、川王、连五、梁山、阎家等15个乡镇。他们大多利用已逃亡或迁徙汉民所遗留的村庄或屋舍居住，被安置在张家川的降清回民军共有三部分：一是李得仓部。李得仓在宁夏固原肖河城降清后，其所部 南八营 官兵及群众，共有9.62万人，被安置在张家川的有 .1万人，他们有张家川本地人、礼县盐官人、秦安莲花城人、陕西固关人、陕西巩昌人、甘谷人等。二是崔伟部。清政府将在西宁之役失败后被迫投降的崔伟部，即陕西风翔籍回民军和眷属共1万余人，安插在清水、秦安两县境内的恭门镇、张川镇、龙山镇。他们是陕西凤翔 三十六坊 人、陕西麟游、渭南人、华亭神峪河人、灵台人、陕西澄城人。三是毕大才部。毕大才西宁兵败投降后，被安置在张家川地区的官兵及眷属共有 280人，他们多为泾阳、三原、蓝田人，集中在今连五乡境内。至此，张家川地区的民族成分发生了巨大变化，由以前的汉民多回民少变为回民多汉民少的回族聚居区。此后，陆续又有回族后裔、亲戚因逃荒或经商留居张家川镇、龙山镇、胡川乡、木河乡一带。民国26年(19 7)抗日战争爆发后，又有河南的张、马、丁、白等姓皮毛商20多户连同眷属迁到张家川定居，还有因逃荒、经商留居到张家川的外地回族群众。共同形成了一个以张家川镇为中心，人数较多，面积较大的回族聚居区。

没有什么理由比这段史料更能说明一个县城的前世今生，包括他的正脸、背影与侧影。

我不是搞历史的，无意妄言春秋。只是，宣化岗依然在，成千上万遍布陇原的古城堡依然在。我无语，唯有感受历史的喘息，唯有，对所有亡灵扼腕、缅怀、追思，还有一种唯有，因为智慧有限，我无能力定义。

耳边传来张家川的秋风，呜呜作响，像谜语在啜泣，或浅唱。